十月中返臺探親,賴高鐵之便到臺北、新竹、嘉義、高雄短暫停駐,見到了睽違多年的好友,一方面心懷甚愜,一方面也頗受激盪。因此,返美之後雖欲記下感想,卻不知從何下筆。心情未沉澱的時候動筆,乃寫作大忌,會寫出讓自己感動、讓別人一頭霧水的東西。然而也不宜沉澱太久,否則事過境遷,只見感動的餘燼,忘卻了感動的緣由,豈不遺憾?
其實過去數年回臺頗為頻繁;但皆因家事,足跡不出臺中。此回可謂心頭較無重負的一次,又是隻身旅行,行李簡單,連心境也輕省了些,騰出的空間填滿了舊遊相晤的期待。行前透過電郵與朋友聯絡,大略約定會面的時間,這才忽然驚覺,有幾位大學同學 - 包括我結婚時的男儐相 - 自我1991年出國後就不曾再聚。還有一位國中同學,大概自畢業後就未再見過。就連社團的知交,上回在臺北紫藤廬喝茶也已是六年前的舊事。我心中忐忑;多年不見,一廂情願把心情浸泡在舊雨的夢境中,是不是不切實際的期待?
而且,這種期待對老朋友其實不公平。我告訴自己:應該假設他們會變,並且要尊重欣賞他們的變化。人若不變化成長,也是挺可怕的。何況在他們眼中,我可能也變了許多,說不定不是溫潤的舊雨,反而是灼人的西曬。但是我依然期待在他們身上看到一些不變的質素 - 不是敢下任何判斷,我沒資格;乃是渴望他們幫我肯定一些東西,就是人與人之間最可貴的真摯情感,以及混濁的世事所不能污染的純真執著。
於是我從波士頓上了飛機。到了桃園機場,是晚上10點多。大學同學 C (就是我的儐相) 專程從新竹來接我,送我到臺中。一出關我們就認出了對方;他笑著跟我熱情的揮手:「曾考慮是不是要拿個牌子,怕認不出來。」他提到月初在臺北參加一位同學的婚禮,大家打趣說,身材變形的坐一桌,沒變形的另一桌。我不禁哈哈大笑。四個孩子的他,顯得清瘦了;而曾經瘦如竹竿的我,卻中廣了些。
一個禮拜後,我搭高鐵北上南下訪友,同時領略了舊雨的輕拂和新知的喜悅。從變化中管窺了朋友生命的軌跡,從不變中見證了昔日的情誼,令我著實感恩,當再撰文述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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